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苟且偷生的无奈、无视绝症的快意、久病床前的嫌恶、不离不弃的守望......

从新闻系毕业后，王戈多误打误撞来到医院工作。从在医院办公室处理信访、投诉等，到开始参加“总值班”，再到去医院的宣传部门写稿。因为工作，他开始了解了医生眼中的患者，并真正认识到医生这一职业所面临的挑战与抉择、痛苦与无奈。

今年，他的非虚构文集《医院是座动物园》出版，里面记录了医院真实发生的案例。至亲重病，倾家荡产治疗还是放弃治疗？作为医生，如何去平衡治疗背后的冲突与共情？医生与患者之间的翘板到底如何才能平衡？澎湃问吧邀请非虚构写作者王戈多，聊聊发生在医院中的酸甜苦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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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生真实说

@KV4EVER：请问你看过《机智的医生生活》吗？如果看过的话如何评价？听说医生都很讨厌医疗剧，认为医疗细节不专业，剧情也很假，是真的吗？

王戈多：您说的这个《机智的医生生活》我没看过，不好评价。我也常看医疗剧，但国内的不怎么推荐，（国内医疗剧）不是医生之间、医护之间谈恋爱，就是医闹。严肃剧要见人心，见人性。

医生讨厌医疗剧的原因，一个是不专业，比如胸片都能拿反；一个是把医生这个群体捧得太高，我曾经看过一个舞台剧，医生的母亲马上要去世了，他还去给一个择期手术的患者做手术，这样塑造的医生感觉不像人了，像神。

另一种情况则是把医生这个群体写的太猥琐，咱们说的红包、回扣这些问题，是制度造成的，而不是某个医生的个别现象。不去思考根源，而思考个人，制度的锅让个人背，便有失偏颇了。我认识的医生，绝大部分是有职业操守的，给不给红包，都不影响手术效果。

澎友评论@烟火神仙1016：何止医生讨厌医疗剧，法律人也讨厌法律剧，打工人也讨厌职场剧……很多编剧、导演和演员根本没有相应的职业经历，甚至都“过不上”普通人的生活。所以，他们“创造”的职业剧要么脸谱化，要么换个职业名称谈恋爱，指望这样一群所谓的“文艺团体”能制作出什么像样的职业剧呢？

澎友评论@阿白：影视剧的主要目的是赚钱。在主要目的之外，能对社会有所贡献，比如引导正确的价值观等等，也算是不错了，如果是无伤大雅的细节不必苛求，但严重的那就得苛求了，特别是涉及生命的医疗行业。

日本医疗剧《白色巨塔》海报

@西瓜可乐味：请问您如何看待医院医护人员态度不友善不耐烦的现象？我曾在医院观察过，确实病人很多，状况百出，医护人员一天要面临的情绪、语言压力可能是超载的，但这个问题难道无解吗？

王戈多：不友善，不耐烦这个情况，我觉得是无法原谅的。医生即使再不是服务业，你面对的是万千患者，挣的是这份工资，怎么能够不友善？尤其还恶语相加，这种情况我其实见过，但对于这种，医院是零容忍的。

不耐烦是因为工作量大，有时候一个病人，需要向几个甚至十几个家属解释，给我我也会不耐烦，但这种情况完全能通过制度避免。然而像窗口，比如收费处、医保问询，就不应该不耐烦，你做的就是解释工作，凭什么不耐烦？

有人认为医护也有苦衷，可以辩解，但再多的理由，都不是不友善的理由，就像公务员也不能因为压力大不友善，外卖小哥也不可以因为赚得少不友善一样。

医生是普通人，我们不能要求他们太多，所以我们不要求医护一定要给患者提供情绪价值，只是至少不能够不友善。正常交流能做到就行，大部分患者，在医生稍微有点不合适的地方，都是能够体谅的。

澎友评论@阿兰的小酒馆：怎么说呢，口头上是这个道理，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情绪。我的一位老师曾经说过，如果你在一个让别人服务你的过程中，不能既要求帮你办事，也要求别人给予你情绪价值。

澎友评论@@cocopop：医生一天看诊量不小，有时候对于问题不是很大的患者就简单说几句。但从患者角度来讲，挂号、候诊，加上交通费用等一系列投入，换来的只是草草几句，那么患者的心理需求没有得到满足，想继续多问几个问题实属正常，这对于一个患者可能没什么，但病号一多时间一紧张，医生便难以面面俱到，只能将时间更多的留给病情严重的患者。

而且说实话，看病的患者素质不齐，学识不齐，在医生说过没啥问题的时候，仍以百度为准则输出一些自认为的疾病也进一步加剧沟通的障碍，或许医生一开始完全可以理解并平和待人，可如果一天中碰到这样的患者很多难免不出现负面情绪。

生死场中的现实

@Puzz康：久病床前无孝子，这句话在现实中是否被屡屡印证？

王戈多：不要怀疑人性，不要考验人性，基因繁衍的要求都导致“久病床前无孝子”。

@纸袋玫瑰：至亲重病，是倾家荡产救治还是放弃治疗，您在经历这份工作后，个人是怎么想的？

王戈多：如果能治好，同时又不影响我后代的教育、生活，或者说只是降低一些生活质量，我都会选择治疗；如果是恶性疾病，比如肺癌、胰腺癌这种，哪怕目前治疗不影响我后代的生活、教育，我也都不会治疗。我看过的这种患者，除非有足够的医疗保险，否则基本都是人财两空，没有例外。

澎友评论@澎湃网友YBRbiu：王老师说的对。治不好的病不光浪费了儿女的钱财，还增加了儿女们的生活压力，还是要想得开放弃治疗为上策。

@乌龙：有没有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见闻，改变了你的人生观？

王戈多：有很多，我在生活中一般不做价值评价，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原因。另外，死人给活人让路，即使是父母，我也不会倾家荡产地去救，因为家里有小孩啊，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了。

医生生活Q&A

@西瓜可乐味：为什么医生的字那么难辨认？

王戈多：一是因为他们会中英文缩写混编，比如写磷，为了方便会写成p；二是因为工作太忙，草字能提高效率；第三个不确定，可能多少也有点不传之秘的感觉，这种中医上尤多。

@只是未必：医院各科室之间是否存在鄙视链？哪个科最吃香？

王戈多：肯定存在呀，这个看科室实力。比如同仁医院最厉害的是眼科、耳鼻喉科，他们这肯定强势，积水潭医院是骨科厉害，他们就有“鄙视”其他科室的资格，每个医院鄙视链都不一样。

@阿虾大侠：好奇医生之间会有什么患者听不懂，但医护人员能秒懂的黑话或者暗示吗？

王戈多：会有，比如一个患者病情不是很重，但却要求重重关照，不是背景厉害，就是有医闹潜质。

@ontheroad9898：什么情况下医生会选择不对患者说病情的实话？

王戈多：一般是患上恶性疾病，家属不让和患者说的，当然这个家属只限于父母，儿女，妻子丈夫这种至亲。

《医院是座动物园》；作者：王戈多；2024年6月版；出版社：广东人民出版社；出品方：万有引力